朱相遠,1937年12月生,江蘇濱海人。中國民主建國會會員,中國共產(chǎn)黨黨員,研究生學歷,研究員。曾任北京市政協(xié)副主席,民建中央副主席、北京市主委,北京市科學技術研究院副院長等職務。
在國內外報刊上發(fā)表各類論文、文章、專著等200多篇?!吨腥A世紀壇序》的作者,曾獲北京市科技成果獎、院所改革與發(fā)展綜合先進獎。1995年獲民建全國優(yōu)秀會員稱號。1996年獲全國統(tǒng)戰(zhàn)系統(tǒng)先進個人稱號。享受政府特殊津貼。
“實現(xiàn)中華民族偉大復興,就是中華民族近代以來最偉大的夢想。”
可見這一命題的重大意義。因此,復興的內容、中華民族的含義以及如何實現(xiàn)復興等,就成為值得關注的議題。筆者借此發(fā)表一些淺見,以饗讀者。
(一)從振興到復興
“振興中華!”從孫中山到鄧小平,都以此為動員群眾的口號。但自1997年黨的十五大后,我們將“振興中華”改為“中華民族偉大復興”。在2011年紀念辛亥革命百年大會上,胡總書記在講話中,23次提到“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”。如今,習近平總書記又把這個口號,當作“最偉大的夢想”。
振興同復興,僅一字之差,含義卻渾然不同。振興指:“大力發(fā)展,使興盛起來”。復興則指:“衰弱后再興盛起來”,就是指中華民族在世界文明史中曾經(jīng)興盛過、引領過,后來衰弱了;如今要再度興盛起來,要恢復當年在世界上的引領態(tài)勢,重新傲然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!這當然是我們全力追求的偉大夢想。
當下有些人,弄不清復興的真正含義,把復興誤當成復古、復舊、甚至復辟。復古指:“恢復古代的制度、風尚、觀念等”,復辟指:“被消滅的制度復活”。有人讓兒童穿漢服、行舊禮、背古經(jīng),甚至剃古式的發(fā)型,這就是“復古、復舊”。還有個別人鼓吹秦始皇的專制、獨裁,那更是“復辟”了。
?。ǘ团d的坐標
既然復興是指“衰落后再興盛起來”,那么衰落前興盛時代的世界引領態(tài)勢,就是我們復興的坐標。有人以為,經(jīng)濟實力GDP總量就是坐標,其實這是錯誤的。不僅鴉片戰(zhàn)爭后,甚至120年前八國聯(lián)軍攻占北京時,我國因人口眾多,GDP總量皆為世界第一,有時還占到世界經(jīng)濟總量的三分之一。但那時卻是名副其實的“東亞病夫”,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落后國家。所以這個坐標不能片面的只看物質文明中的經(jīng)濟總量,而要看人均GDP、綜合國力,以及精神文明中的政治文化軟實力、國際地位及對世界的引領力。
我國近代歷史,明、清在世界上是閉關鎖國,愚昧落后。元朝雖武力強大、國土遼闊,但沒有文化影響力,一介武夫,侵略成性,被世界罵為“黃禍”,不到一百年也就消亡了。
漢唐雖然綜合國力強盛、文化發(fā)達,但在歐亞大陸西側,當時有強大的古羅馬帝國存在,相比之下,也難以更勝一籌。
唯有宋代,北宋至南宋,從公元960年到1279年,這320年間,人均GDP、綜合國力及政治文化影響力,皆堪稱世界第一,具有強大的國際引領態(tài)勢及地位。
近代著名學者陳寅恪說過:“華夏民族之文化,歷數(shù)千載之演進,造極于趙宋之世,后漸衰微,終必復振”。他這段話,也是對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一種詮釋。
歐洲在公元500年到1300年間,正處于中世紀的黑暗年代。他們在文藝復興之前,一直被愚昧的經(jīng)院哲學所統(tǒng)治,經(jīng)濟、政治、文化等皆處于停滯、僵死狀態(tài)。這就更加突顯了宋代的世界領先態(tài)勢。
有人認為,宋代武力孱弱。其實北宋時期,中原對北方的少數(shù)民族,并不靠武力征服,卻用經(jīng)濟、文化來統(tǒng)一。使他們逐漸吸收中原文化,采用中原的治理模式并給予經(jīng)濟贖買,使這些少數(shù)民族迅速進步起來。須知,他們也是中華民族的組成部分,在中華民族內部不采用武力征服,而靠經(jīng)濟、文化來達到統(tǒng)一進步。這不正是宋代的可貴之處嗎!當然,對于蒙族的工作并未能如愿以償。結果,南宋被蒙族騎兵所滅。
?。ㄈ┧未?jīng)濟為全球之冠
為了比較古代各國的經(jīng)濟水平,當代英國著名經(jīng)濟史學家麥迪森,采用購買力平價法,以1990年1美元的購買力為基數(shù),將上千年來歐洲與中國的人均GDP,皆折算成1990年的美元,以進行比較。
結果顯示,在西漢時期,中國人均GDP為450美元,古羅馬為550美元。而宋代初期,人均GDP,中國為450美元,歐洲422美元。到宋代末期,中國為600美元,歐洲576美元,皆高于歐洲。后來,歐洲又反超中國了,康熙年間,中國仍為600美元,但歐洲升為924美元??滴鹾?,中國人均GDP不斷下降,到1952年中國為539美元,而歐洲卻升至5000美元。
宋代320年間人口翻了一倍,人均GDP還增長了1/3,這說明其經(jīng)濟總量增加了2.6倍。唐代時期,中國3/4的人口,生活在黃河流域的北方,以旱地為主,小麥、谷子是主要作物。宋代已有3/4人口生活在長江以南,以水稻為主要作物。后來還從南越引進雙季稻種,使畝產(chǎn)量倍增。宋代的城市、商業(yè)、服務業(yè)、手工業(yè)、外貿業(yè)等皆相當發(fā)達。當時世界十大城市中,中國占了一半。宋代的商業(yè)稅收已超過農業(yè)稅收。我們可以從《清明上河圖》及《東京夢華錄》中清楚看到,宋代百萬人口大城市,是何等的繁華昌盛!
當時的市場,已開始出現(xiàn)紙幣,使用算盤,甚至還出現(xiàn)匯票,各種行業(yè),多達410余行。這應算是世界上最早出現(xiàn)的市場經(jīng)濟雛形,起著引領作用。
宋代還首次開辟了“海上陶器之路”。宋代的“五大名瓷”,譽滿全球。其商船的噸位之大、數(shù)量之多,皆為世界之首。當時的大海船達300噸,而幾百年后的哥倫布航船才120噸。采用指南針導航的300噸海船,穿過印度洋,遠達阿拉伯與非洲東岸。進出口商品達300多種,成為當時最發(fā)達的海洋大國、貿易大國。
?。ㄋ模┧未幕癁槭澜珥敺?BR> 宋代在教育、科技、文藝、哲學等方面的文化軟實力,也為當時世界的頂峰,具有無可置疑的引領能力。
我國科舉制始于隋代,但仍受門第影響,為豪門、巨閥、貴族所壟斷。只有到了宋代,科舉制才得以完備,對考生不問家世、不需推薦、公開考試、平等競爭、擇優(yōu)錄取。這樣就大大促進了教育事業(yè)的發(fā)展。全國官學生達16.7萬人,其中太學生有3千人,校舍9.5萬間。各類民辦書院約203所,成為世界上最早的大學體制。這也造就了宋代龐大的知識分子隊伍,使人才輩出。
我國歷史上最著名的發(fā)明創(chuàng)造,共24項。唐代兩項、元代1項、明代1項、清代為0,而宋代獨占6項。其中的活字印刷術、火藥、指南針三大發(fā)明,傳入歐洲后,推動了文藝復興運動。馬克思說:“火藥、指南針、印刷術——這是預兆資產(chǎn)階級社會到來的三大發(fā)明”??梢妼κ澜绲囊I力是何等巨大。
所以宋代的科技發(fā)展,也引領世界。在沈括的《夢溪筆談》一書中,含蓋了天文地質、氣象物理、數(shù)學化學、冶金工藝、生物醫(yī)學、動植物學,等等。世界科技史學家李約瑟,稱贊此書為“十一世紀的科學坐標”。
宋代發(fā)明的火藥,并不只放煙花,而用于大量生產(chǎn)鐵火箭、火炮、母子炮等,使世界由冷兵器時代轉為熱兵器時代。
宋代的冶金技術,也引領世界。到十一世紀末,中國的鐵產(chǎn)量已達12萬噸,居全球之冠。
在《中國思想家評傳叢書》中,曾囊括了我國273位杰出思想家,其中70多位是出生于黃河流域,多為宋之前。而宋之后,又出現(xiàn)97位長江流域的思想家。宋代提倡自由爭鳴,形成不同學派,各逞其說,自由辯駁。
宋代的著名學者如范仲淹、寇準、歐陽修、蘇洵、蘇軾、蘇轍、王安石、曾鞏、張載、司馬光、周敦頤、程顥、程頤、秦觀、黃庭堅、宗澤、沈括、畢昇、朱熹、陸九淵、李清照、陸游、辛棄疾、文天祥、等等,個個著作等身,光照千秋。
北宋哲學家張載,為我國最早的辯證唯物主義者。張載(1020~1077年)其著名的“橫渠四句”:“為天地立心,為生民立民,為往圣繼絕學,為萬世開太平。”已為許多人所背記。
他的哲學名著《正蒙》共十七篇,首篇稱《太和》,他指出:“兩不立則一不可見,一不可見則兩之用息”。這就是說,若無兩個對立面,就無一個統(tǒng)一體;若無一個統(tǒng)一體,兩個對立面的斗爭也就停息了。
他又指出:“有像斯對,對必反其為;有反必有仇,仇必和而解”。這是說,凡事物皆有對立的兩方面,對立雙方必定相反的矛盾著;雙方的相反必定引起斗爭,斗爭結果必然以和來解決。
可見張載的唯物辯證法思想,同西方如馬克思哲學,有相同之處。差別僅在于解決矛盾的辦法,一個是“和而解”,一個是“斗到底”。但這卻正是東西方文化融合再創(chuàng)新的互補之處,兩者好比一個銅幣的正反面,其主次可以因情轉化。
南宋時代的著名哲學家則為朱熹,他集當時儒學之大成,將孔孟的學說,推向一個新的高峰。但他過于強調“存天理,滅人欲”的唯心主義。于是在溫州一帶,又出現(xiàn)了以陳亮與葉適為代表的“永嘉學派”。他們堅持“以物為本”,主張“王霸并用,義利雙行”。這種經(jīng)世致用的“功利之學”,反對重農抑商,故特別有利于生產(chǎn)力的發(fā)展和經(jīng)濟的繁榮。在改革開放中,溫州人能大膽闖蕩世界,建功立業(yè),同永嘉學派的影響,有直接關系。
在二十四史中,最龐大的官修史也是《宋史》,共達496卷,《舊唐書》才200卷,《明史》為332卷。而且《宋史》中的列傳達255卷,計約兩千多人,而《舊唐書》中,僅為150卷,約一千余人。反映經(jīng)濟狀況的食貨志,《宋史》含14卷,《舊唐書》僅2卷,相差7倍。
宋代由于學術自由,使儒、釋、道三種學說,從互相競爭轉化為互相融合,造就古代中國哲學思維的又一個高峰。
歷史上著名的“唐宋八大家”,這八位文學巨匠中,除韓愈,柳宗元為唐人外,其余六位皆為宋人,包括歐陽修、蘇洵、蘇軾、蘇轍、王安石,曾鞏等。清代編的《全唐詩》共4萬8千9百首,如今增至5萬6千多首,但宋代的詩詞更多達24萬7千多首,為唐詩的4.4倍,可見其文學之繁榮。
?。ㄎ澹┧未恼误w制輝煌世界
宋代時,歐洲各國正處于落后的農奴制社會,軍事政權與宗教政權統(tǒng)治著各個大小公國。而宋代卻由傳統(tǒng)的軍事政權過渡為文人統(tǒng)治。所以外國許多漢學家,皆稱宋代是中國古代歷史上最輝煌的時代。
宋太祖立國時,確立抑武揚文,禁絕武人操政,“宰相須用讀書人”。提出君臣共治,重用文臣,優(yōu)待文臣士大夫的文人治國理念。并作出“廟規(guī)”,“不殺大臣及上書言事者”,保護廣大知識分子。對于不同政見者,頂多是貶官至窮困地區(qū)執(zhí)政,不能整人致死,更不可“誅滅九族”。
宋代平均每年有兩百余人通過科舉考試踏入仕途??歼M士時,不尚空談,以策取士,并用數(shù)碼代替姓名,以防舞弊,平均年齡僅35歲。進士中有一半以上三代皆為“布衣”出身。當時還規(guī)定高官大員之間不得聯(lián)姻或同宗任職,禁止外戚、嬪妃和皇族成員干政。宋代無女禍、無宦官弄權、無兵變、無“文字獄”,同周邊國家友好相處,從而成為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文官制度。宋代士大夫那種勤政愛民、反腐倡廉、清明公正的從政精神,甚至到當今,仍不失為典范。
在法治上,強調執(zhí)法要公正廉明,包拯就成了代表人物。因他執(zhí)法鐵面無私,被人贊為“黑臉包公”?;实塾|犯法律,不能責杖,就改為“打龍袍”,以示法律面前人人平等。
宋代文官政府,還不墨守成規(guī),經(jīng)常進行改革。一次是范仲淹為相時的“慶歷變法”,另一次是王安石的“熙寧變法”。
由于宋代尊崇知識分子,就形成龐大的士大夫階層,成為文化精英。他們堅持“先憂后樂”的憂患意識、“重義輕利”的精神世界、“為民請命”的民本思想。他們也忠于國家,忠于宋代的人文政治。當剽悍的蒙古騎兵將南宋政權滅亡,追殺南宋小皇帝時,宰相陸秀夫背著小皇帝逃到珠海的懸崖上,投海自盡。與此同時,據(jù)傳有數(shù)萬個文人士大夫,也寧死不屈,一起投海自盡殉國。這一壯舉史前無例,震撼人類。可見宋代文化軟實力是何等強大。
這樣的治國理念與方略,這樣的文化軟實力,確實引領世界。所以西方歷史學家稱宋代的成就,完全可以同數(shù)百年后的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相媲美。同樣,宋代作為我國古代優(yōu)良的政治文化傳統(tǒng),對我們完成民族復興大業(yè),也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。
(六)中華民族的含義
中華民族共有五十六個民族構成,這并不只是人種種族的概念,雖然我們絕大多數(shù),為黃皮膚的蒙古利亞人種,但也有例外。我國西部的塔吉克族,是我國的少數(shù)民族之一,他們在血統(tǒng)上卻是純正的歐羅巴人血統(tǒng),可是仍為中華民族的組成部分。另外,幾千萬的海外華僑與華人,遍及全球,擁有各種國籍,但仍屬中華民族一員。
所以,中華民族主要是一個文化概念,是以漢族為中心的多民族共同組成的,合多元為一體,統(tǒng)稱中華民族,擁有共同的文化傳統(tǒng)、文化理念,以普通話與方塊字作為通用的語言。大家對中華歷史和中華文化都有認同感,從而都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主體,都為共同追求的復興夢想,而努力奮斗!
?。ㄆ撸┲腥A民族偉大復興的途徑
綜前所述,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坐標,就是恢復我國宋代在世界上的引領態(tài)勢。
而團結、改革、開放、創(chuàng)新、發(fā)展,以實現(xiàn)人類命運共同體為目標,這就是實現(xiàn)偉大復興的必然途徑。
中華民族文化是人類東方文化的代表,而東西方兩大文化的碰撞、融合再創(chuàng)新,又正是21世紀人類前進的動力與目標,也是克服當下人類面臨各種災難、困擾的唯一法寶。當然也是實現(xiàn)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必然途徑。
具體而言,這就體現(xiàn)在中央所提出的核心價值觀中。這24字構成12個關鍵詞,分屬三個層面,國家層面為:富強、民主、文明、和諧;社會層面為:自由、平等、公正、法治;個人層面為:愛國、敬業(yè)、誠信、友善。
同樣,從東西方文化來看,這十二個關鍵詞,有四個是屬于西方文化的:民主、自由、法治、敬業(yè)。其中民主、自由是古希臘文化的精髓,法治是古羅馬文化產(chǎn)物,敬業(yè)是西方產(chǎn)業(yè)社會造就的精神。而和諧、公正、愛國、友善,這四個關鍵詞,一直是東方文化的要義。天人合一是人同環(huán)境之和諧;仁為人同人之和諧;身心協(xié)調為肉體同心靈的和諧,故和諧是東方文化的價值取向,東方文化重視國家社稷,故講究愛國主義。東方文化認為人性本善,以禮治天下,尊崇溫良恭儉讓,待人要寬容、厚道與慈善,故講究友善。
另外四個:富強、文明、平等、誠信,則為東西方文化所共有的。
只要我們認真實踐這科學的核心價值觀,就一定能走向建立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目標,從而恢復我國宋代在人類文明中曾經(jīng)擁有的引領態(tài)勢,實現(xiàn)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!